朱宏恩来到了一个房间,一眼就看到了这次行动的目标,那纤长的扁担,正横在那床下。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房间,干净整洁而又朴实无华。在这儿居住的,就是朱德军长。至于“目标”扁担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?且听我慢慢道来。
1927年10月,毛泽东同志率领秋收起义部队来到井冈山,创建了革命根据地,红军战士们就集合在这一带——新城古城附近,进行冬季训练。不久后,朱德同志和陈毅同志带领着湘南起义的队伍,来到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砻市,和毛泽东同志领导的工农革命军会师,共同组成工农革命军第四军,朱德任军长,毛泽东任党代表和军委书记,这支军队也被称为“朱毛红军”。
话说这根据地,地处罗霄山脉,方圆500里都是崇山峻岭,地势十分险要。这里是湘赣两省的交界,敌军封锁得那叫一个严密,根据地和那边国民党的统治区,断绝了一切的贸易往来。这下不好了,没东西交易了,根据地军民的生活就变得十分艰苦。布匹棉花粮食啥的,统统都稀缺!现在,大冬天都快要来了,战士们还只能穿着单衣。但为了革命,为了人民,这些难关总归是要克服,训练依旧艰苦地继续着,战士们顶着冬季的冷风雪雨毫不松懈地进行训练。
粮食得不到保证,严重影响着红军的战斗力,一日三餐也就是些糙米饭、南瓜汤罢了,有时不得不采些野菜吃,就连一天的伙食费都难以为继——要知道,每人每天才只有五分钱。人是铁饭是钢,根据地同志们的吃饭问题,务必要解决!红军的司令部就发起了一个下山挑粮运动。这些粮食大部分都是从大陇镇运来,那里存放着古城、砻市等各个地区汇聚在一起的食物。这存储着的粮食的大陇,距离根据地要往返50公里!
上山下山50公里,光是扛着空箩筐都已经很吃力了,更不用说装着粮食货物。战士们大多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,倒是没什么问题,但40多岁的朱军长却仍跟着他们去挑粮。他担着满满当当的两箩筐,健步如飞,甚至把年轻人都甩得老远。战士们都很敬佩朱军长,但又不由得心疼他,如此翻山越岭,还要处理大大小小的军务,真是操碎了心,万一哪天累坏了身子,这可怎么办!
这不,下午刚吃过饭,甭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,战士们避开朱军长凑到了一块儿,讨论起这事儿来——
“同志们,我们来谈谈朱军长吧!”作为在场战士中年纪最大的战士,吴崇峰先发起了话题。
“我先说!朱军长为了革命日理万机,每天还仍随着我们下山上山去挑粮食,他的精神绝对是值得我们学习和敬佩的!”陈建军慷慨激昂地说道。
“对,没错!”大明白附和道。
“但是,他总是这么辛苦劳累,不能这么下去啊!我们这些个大小伙子倒没什么问题,可军长他……”
“是啊,这么下去军长他累垮了身子怎么办?”
“我们可不能让朱军长累坏呀!我们同志们的革命还需要军长呢!”“对,没错!”听着大家的发言,大明白又附和道。
“大家想想办法,怎么能让朱军长休息休息呢?”吴崇峰问道。
“我们这些女同志,一起给军长请愿!肯定能让军长休息。”女战士钱芳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。
“唉,朱军长的脾气大家又不是不知道,你们这些姑娘家家的,就算哭鼻子,军长他又怎么会轻易同意呢?”无视钱芳微微涨红的脸颊,陈建军摆了摆手,否决了钱芳的提议。
“要咱说,不如直接把朱军长绑在床上得了!一了百了,多轻松。”年轻气盛的小淘气口无遮拦就一拍大腿叫道。
“哎哟,叫你小淘气你可别真淘气!那可是朱军长,是咱们的长辈,咱们的首长,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他?”吴崇峰狠狠地敲了敲小淘气的头。
“知……知道了,抱歉!”小淘气挠了挠头道歉说。
众人面面相觑,一时间竟然都没了主意。
“嘿,各位同志,我有了一个办法!”
这时,一名戴着眼镜的战士何景润开口道。
“你说说?”
“啥办法?”
“不如……”那名年轻的同志推了推眼镜,解释道,“我们为何不直接将朱军长的扁担藏起来呢?”
吴崇峰想了想,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:“好啊,这是个好办法!”他率先表示了肯定。
“是啊是啊!”经过一番讨论,这确实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。大家伙儿听到这么个办法,都欣喜不已。
扁担,是朱军长与大伙儿挑粮食的重要工具。一旦没了扁担,朱军长也就再也不能去挑粮食了。
“对!对对对!这次肯定没错!”大明白拍了拍胸脯笃定地说。
“哎哟喂,这大明白可总算是明白了回!”有人夸了夸他终于清醒了一回,大明白高兴地挠了挠头,笑着连眼睛都看不见了。
“是个好办法,但……谁拿去了呢?”还没到高兴的时候,他一语道破一个重要的问题——军长的扁担谁去拿了藏起来呢?
“我去!”
“我来吧!”
“还是让我去吧!”
“我来!我身子小,更灵活。”
“我去!我腿脚利索,速度快。”
战士们纷纷举手想要参与,一时七嘴八舌好不热闹。
这时,吴崇峰见提出那想法的小何似乎有话要说,于是便拍了拍手叫唤了几声说道:“嘿!静一静!我能理解各位都想为让朱军长好好休息这件事出一份力,但这事不能莽着干,乱着干,稀里糊涂慌乱着干。去拿扁担这事,不用那么多人。我见那小何似乎有点想法,大家不如听他说几句,你们看好不好?”
“好。没毛病!”
“小何你说吧!”
“我们都接受!”
“咳咳!”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的何景润,此时倒是有些紧张,但并无大碍,他又整了整眼镜,对着大家说道,“其实我们不必这么麻烦,直接抽签,选出一个人去拿军长的扁担就可以了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说,抽到谁就是谁去?万一是个体弱的女同志抽到了,还真让她去冒险吗?”听完了他的建议,陈建军提出了异议。
何景润正想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,那边女同志倒先抗议了——
“嘿,这位同志,请不要小看我们女性好吗?我们女同志也不比你们男同志弱!何况,不过是拿走军长的扁担,这么件小事也难不倒我们啊!你们说对不对啊,女同胞们?”钱芳站出来说道。
“对!”女同志们纷纷表示赞同,倒是让一旁的陈建军好不尴尬。
吴崇峰见状,立马拍板道:“行了,大家别吵。我们就按照小何同志所说的,大家一起抽签,谁抽到了就去拿扁担,没有反悔,没有退让。公平,公正,公开!你们说这样可行吗?”
“可,可行。”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,陈建军也打心底里同意了这办法,钱芳那边的女同志们也再无怨言。
就这样,几位男同志拿来一些废柴,修整成几长一短的样子,战士们一个个上前抽签。待所有人都抽到后,大家伙开始检验——
“唉?不是我啊!”
“嘿是你吗?”
“我不是,你也不是啊?”
“是谁抽到了呀?”
……
在战士们的议论纷纷中,一只瘦弱的手臂缓缓伸出——
“是……是我!”
大家伙打眼一看,正是那羸羸弱弱弱经验尚乏的年轻人朱宏恩!
吴崇峰看见,便缓缓走到朱宏恩的身旁,他手中握着短一截的柴火,此刻还忍不住地颤抖着呢。
“小朱同志,你知道自己的任务了吗?”吴崇峰问道。
“报告!拿取……拿取朱军长的扁……扁担……”朱宏恩磕磕巴巴地回答道。
吴崇峰伸出手搭在了朱宏恩的肩膀上,语重心长地说:“没有关系,年轻的小同志,这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事,你只要去朱军长的房间,把他的扁担带出来就可以了。你没什么好担心的。相信朱军长也能理解我们的心意,不会怪罪你的。你就放心吧!”
朱宏恩看了看手中的半根木柴,又望了望身边战士们鼓励他的期盼眼神,顿时有了些信心。
就这样,拿走扁担的这一重任,便以抽签的方式,落到朱宏恩的身上。
那天的某段时间里,正好朱军长不在他的房间里,朱宏恩便悄悄地来到了房前。他的战友们则如事先计划好的那样,在门外望风,时刻准备着向他报信。
朱宏恩望着眼前的大门,不禁停下了脚步。
朱宏恩跟着朱军长的时间可能没有其他大多数人长,但他事事认真,任劳任怨,倒是得到了许多战友们的赏识和喜爱。
而此时,对于拿取军长扁担的任务,他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。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,这可是偷窃啊!何况还是偷首长的东西!要是被抓包了,不知道他会受到怎样的惩罚?这么一来,朱宏恩不禁打了个冷战。
可转念一想,朱军长每天挑着这扁担,跟随着他们上山下山,长此以往,身子怎么吃得消啊!万一累坏了,或是受了伤、得了病,这可该怎么办?虽然偷人家东西的确有些不好,但总归这最终目的,仍是为了朱军长的身体着想,让朱军长保重身体,继续带领着他们进行革命,出发点是好的,况且这才是正道!
既是为了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,也为了不辜负相信他的战友们,朱宏恩还是鼓起了勇气,迈向了前方——
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,似乎生怕吵醒了屋内的家具。屋内,简陋的陈设显示着主人的朴素。朱宏恩大步向前走,却差点儿踢翻地上的水桶。矫正步伐后,他缓缓靠近了床下,拿起了扁担。
望着手上沉甸甸的扁担,朱宏恩似乎透过这一片木头,感受到了来自朱军长的一份精气神!他不敢多想,深深地松了口气,趁着朱军长还未回来就赶快离开吧!随后,朱宏恩便迅速地按照原路返回撤离了。即使拿到了扁担,他的心里还仍然七上八下——好似犯下了什么大错——这不,还没走出朱军长住所多远,朱宏恩就摔了个大跤!战友们一边嬉笑着,一边扶起他,有说有笑地迅速逃离“作案现场”了。
拿取了扁担,众人合伙一商量,便一齐将它藏了起来。他们原以为这样,就能让朱军长放下担子好好休息一番。大家觉得大功告成,如释重负,之后便各自散了。
一夜过去,又一天的挑粮开始了。朱军长丢失了自己的扁担,大家认为他今天肯定会放弃这次任务了。没承想,在行进途中,那挑粮的队伍中间又出现了朱军长的身影!一根崭新的扁担正担在他的肩上!
“唉唉?你看你看!那不是朱军长吗?”
“是啊!天哪,他怎么……朱军长他哪来的扁担啊?”
“我们不是藏好了吗?这是怎么回事啊……”
“难道说,军长他……”
战士们惊奇不已,小声地议论纷纷,不知道朱军长的扁担又是打哪儿来的?与此同时,大家打心眼里对朱军长又多了一份崇敬之心,朱军长身先士卒,与战士们同甘共苦、艰苦奋斗的精神深深地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,战士们纷纷鼓起了干劲,只见挑粮队伍的行进速度顿时加快了许多……
之后,战士们打听一番才得知,原来,朱军长发现扁担丢了,着急得很,他当即从老乡那儿买回来一根毛竹,自己动手连夜就做起了扁担!
在夜深人静的月夜,朱军长靠坐着几只箩筐,他一手拿着根宽宽的竹竿,一手拿着小刀。他破开了竹子,用小刀刮着、削着、锯着。皎洁的月光洒在一面黄一面白的半片竹子上,竹屑如雪花般飘落到地上……
不久之后,一个崭新的扁担就这样制作完成。也许朱军长早已猜到了扁担为何不见,抑或是怕战士们再藏起他的扁担,他在新扁担上一笔一画刻下了三个大字“朱德记”。
朱宏恩注视着朱军长的背影,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敬佩。他遥望着朱军长扁担上的三个字,仿佛看见了红色的光,那是革命的光,也是希望的光——
就这样,朱德军长与战士们,以及这根扁担的故事,逐渐流传开来。井冈山的军民们,为了纪念这件事,还编成了一首歌:
朱德挑谷上坳,
粮食绝对可靠。
大家齐心协力,
粉碎敌人“围剿”(应为“会剿”——编者注)。
井冈山精神,一代一代地传承着,成为中国共产党和中华民族永不枯竭的力量源泉。
红色的光,希望的光,永远会在这片大地上,发扬光大!
西北政法大学国家法学院 巨昕宇
指导教师:徐秉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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