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刚进入夏天,跨越1000公里,我终于来到了西安建国路上,来到魂牵梦萦的西安事变纪念馆,也就是西安事变时期的张学良公馆。我一时难以辨别自己是在现实中,还是在梦境里。
(一)
三栋砖木结构的西式别墅,分东西排列一侧,被参天大树环绕,阳光透过枝丫,留下点点斑驳,驱逐了丝丝炎热。
相差不大的三栋楼,属中间那栋最著名,最吸引人的目光。那是历史上孕育着惊天之变——西安事变的风暴之楼,是西安事变酝酿、发生及和平谈判的重要场所。
站在楼前,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好像梦里出现过这一幕,由心底里生出熟悉感,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我,引领着我一步一步前行,推开沉重的大门……
“今天你也听到了,学生们高呼中国人不打中国人!”粗犷的声音如同一声炸雷,在我耳边响起,额头处传来一阵阵的痛,这是哪里?
“我明白,我又何尝不愤怒,我不是愿意当亡国奴的人!况且我真的恨透了内战!想我21岁就开始作战,多少次,眼睁睁地看着兄弟死在我的身边!”带有磁性的声音里,充满着因激动而造成的颤抖,痛苦、无奈源源不断地被释放出来,形成了一个小的漩涡。
张学良!是张学良!我睁开眼,蓦地发现眼前坐着的英俊男子竟是张学良!只是现在的他就像一匹被背叛的孤狼一样,紧紧地握着双拳,牙齿紧咬,而在他旁边的就是气度不凡的杨虎城将军!他双目中的熊熊怒火像是要把所有人都吞噬了。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,就如同和主人征战多年的良驹被无情的抛弃了。
200多平方米的房间,雪白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晶莹透明的水晶灯,黄色的窗帘在随风舞动,精致的黑色皮沙发位于房间中央,增添了严肃的气氛。地面铺着高贵淡雅的地毯。这里,这里,这里是张学良公馆的会议室!
“我不想背叛蒋委员长……”张学良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“但是,但是,他不听我的劝啊。我不想再内战了,我们应该抗日,抗日!”张学良面露犹豫,双手狠狠地揉着脑袋。
杨虎城拍了拍他的肩膀,坚定地说:“要干,就干到底!”
窗外乌云笼罩着天空,只有路灯才照射出一线亮光。
“好!按照原定的行动方案,立马联系白凤翔。为了民族存亡,我个人的恩怨算什么!”张学良拍着桌子,慷慨激昂地说,神情变得坚定不移。
“太好了!”我不禁喊了起来。随即想到自己的状况,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
没有想象中的被抓捕,他们没有听到我的声音。我站起身走到张学良面前,伸手想碰一下名人,却直愣愣地穿透过去了。
我,是透明的!
(二)
“嗒,嗒,嗒……”钟表的声音似乎故意和人们作对——走得慢极了。烦躁、焦急一起涌上心来,张学良眉头紧皱,不停地看表。杨虎城如坐针毡,不停地拍着沙发,“怎么还没到!”
夜已深沉,月亮在乌云中若隐若现。
“咚、咚、咚!”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暂时的安静,张学良和杨虎城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,张学良不禁呼出了声:“是凤翔吗?快进来!快进来!”
门外灯下,站着的正是风尘仆仆的白凤翔——东北军骑兵第六师师长。只见他快步上前,行军礼:“少帅!”
“你来了。”张学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坐!”
“现在局势已明朗,委员长不听劝,仍坚持‘攘外必先安内’。”张学良背着手,来回踱步,面色又变得沉重。杨虎城则坐在沙发上,紧锁眉头,手指有节奏地击打着桌面,若有所思。
“所以,这次决定派你干一件天大的事,把委员长扣起来,逼他抗日。现在,我命令你到临潼‘请’蒋委员长进城,共商抗日大计!记住,不要伤着委员长!”
白凤翔当即表示:“只要副司令下命令,我白凤翔赴汤蹈火、粉身碎骨,在所不惜!”
张学良听后面色释然,扶起白凤翔说,“这次行动由你总指挥,刘桂五团长与卫队营第一、二营营长王玉瓒、孙铭九里应外合,配合捉蒋。”接着,又将门外的副官叫了进来。
副官的手上托着一个木盘,上面整齐地排列着12只手枪。“这是我给你们每人配备的。记住要确保万无一失,不成功,便成仁!”张学良表情凝重地叮嘱道,将其中一把手枪重重地放在白凤翔的手里,并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。
“希望你们马到成功!”杨虎城也走过来,握着白凤翔的手,对他寄予厚望。
“放心,会的!”白凤翔信心十足地说道。
乌云早已散开,露出皎洁的月亮。月光照亮了白凤翔等一行人前进的道路,留下了许多莫可名状的遐想;月亮把西安冬夜的寒光溶入张学良和杨虎城的眼睛里——这是一场决定民族命运的艰巨行动!
(三)
第二天上午,大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还夹杂着汽车的轰鸣声和杨虎城的吼声:“加强警卫巡逻,多派人驻守西安城墙和四门通道!”
接着,就见车上下来一个人,衣衫单薄,面色苍白,神情憔悴,手上有被荆棘划伤的血迹。呵,这不就是平日威风凛凛的蒋委员长嘛。
“不要扶我!我自己会走!”蒋介石仍然端着他的尊严,但步伐却不稳,还是在侍卫的搀扶下进了客房。
“报告委员长,让您受惊了!”张学良进门,向蒋介石行军礼。
“哼!我不是你委员长,你也不是我部下。”蒋介石愤怒地说,将手边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。
自从软禁蒋介石之后,张学良公馆的电话机一刻也没有停过,电话铃声无休无止地充斥着整栋楼。
五天后,张学良公馆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,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他,有些面熟,像是在哪里见过,我使劲地回想。对了,就是在西安事变纪念馆里见过他的画像。是的,就是他,蒋介石曾悬赏捉拿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人——周恩来。
西安古城不时飘起雪花,城内十分安静,并不想外界传说的那么恐怖可怕。公馆里,车水马龙,来客一波接着一波。外国人端纳、顾问蒋百里、特务头子戴笠、军人蒋鼎文。哎呀,宋子文、宋美龄也来了,张公馆越来越热闹。
“汉卿,委员长待你不薄,有事好商量,你先送委员长回京。” 宋美龄说。
“我争的不是个人名利,而是国家存亡!”张学良据理力争。
“周先生在这里,你先见见他再说吧。”
“什么!周恩来在这里……”
一行人先后走进会议室,一方是宋美龄和宋子文,另一方是周恩来、张学良和杨虎城。
坐定,双方寒暄了一番,周恩来开门见山地陈述了中共中央、毛主席的主张,要求从中华民族利益大局出发,停止内战,联合抗日,释放政治犯,并召开救国会议。
宋子文说:“我以个人名义表示可以接受,我也可以担保实行。但要让蒋先生尽快回京。西安是座孤城,政府军队在渭南。南京群龙无首,无人做主,你们的主张无法保障!”说着,他拿起桌上的茶水,吹了吹,慢慢喝下去。“你们考虑一番吧!”宋子文和宋美龄离开了会场。
窗外的雪花更大了,飘飘洒洒,房顶上,街道上,窗户上。西安城银装素裹。
“只要能以和平方式解决,就能保住西安事变的成果。”周恩来对张学良说。
“如果爆发更大规模的内战,我们不就事与愿违了吗?他们既然答应抗日,我就送委员长回京。”张学良像是对众人,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。
(四)
又是一天。早上,张学良来看宋子文与宋美龄。
“汉卿,你我都信基督教,明天就是圣诞节了,你要送委员长一个大礼物。”
“委员长需要什么礼物?”张学良有些疑惑不解。
“送委员长回京呀!明天可是个好日子,上帝可看着你呢。”
“是呀。待的时间长了,不知会出什么大乱子。”宋子文帮腔道。
这时,窗外聚集了好多人,只听有人嚷嚷道:“听说张将军要放老蒋回京了。”
“这可不行,捉蒋是我们这些人提着脑袋干的,不能说放就放。”
“对,尽管张杨两将军同意放蒋,但我们誓死也反对,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。”
张学良打开窗户,眼前都是一帮少壮派军官。这些人看见张学良,急忙散开了。
夜晚,整个城市黑漆漆一片,张学良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光——不是,是一整夜都灯火通明,直到黎明出现曙光。我有些好奇,走近一看,张学良竟然一夜未眠,眼睛布满血丝。
“虎城兄,我决定亲自送委员长回南京。” 张学良请来杨虎城,说道。
“汉卿,再好好考虑一下吧,不能这么仓促。”
“现在不走不行啦,夜长梦多,要是出了什么问题,我们可担待不起。”不久,东北军高级军官来见张学良,杨虎城就离开了。
“副司令,是不是要放蒋介石回南京?”
张学良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,他抬起头,望着水晶灯喃喃道:“这次事件,好像灯泡,暂时把它关一下,然后再给擦一擦,是为了让它更亮。经过这次事件,委员长已经答应抗日,我们还需要他领导我们一起抗日呢!”
“让你安排的车辆安排好了吗?”张学良突然问道。
“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了。可是……”部下支支吾吾,欲言又止。
“有啥话就说吧!”张学良笑着摆了摆手。
“您真的要亲自送蒋委员长回去吗?我怕您会被伤害!”部下忐忑不安道。
张学良苦笑道,“如今我已经把泥菩萨扳倒,只好再把他扶起来。我为了国家民族,也没有什么可怕的。”说完,他背着手,站在窗前,眺望远方。
下午,张学良整理了一箱行装,登上准备好的汽车,送蒋介石离去,从此以后,他再也没有回到西安,也再没有回到这座成就他人生巅峰又促成其人生重大转折的宅院。
(五)
在西安事变纪念馆,我看着年轻时张学良英俊的照片,一直琢磨着他放蒋时的心情。
张学良开口问道:“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很不值?”
我不知如何回答,周恩来突然说道:“西安事变是值得纪念的。张、杨两将军是千古功臣,这点是肯定的。即使当时一枪打死蒋介石,也是千古功臣。”
张学良听后,闭着眼,沐浴在夏日的阳光下。我看着笼罩在暖阳下的张公馆,不由得想到这一幕:张学良转身和蒋介石坐进汽车,朝着机场方向,绝尘而去……
西安的初夏,还带着春天的意境,天空湛蓝,阳光温暖,这场景美好而温馨。
“哎,同学,你让让行不行,别老是站在门中间,很挡道的!”刺耳的女音响起,一回神,发现自己还在大门前,之前的一切仿佛像是一场梦。我不禁微微一笑,拿起手机,浏览的页面还停留在公馆的图集里。
时间尚早,抬起脚,继续我的参观之旅……
西安文理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 黄 卉
指导教师:张军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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