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艮

（一）

1916年，长安。

一片荒芜的黄土地上，缕缕焚香的烟清晰可见，村民们蜂拥在神像前，顶礼膜拜，祈祷祥福，村中纷传着：“谁若冲撞了神灵，就是大逆不道，就要惹杀身之祸。”

少年歪着脑袋，拿起路边的小石块，掷向神像。村民们见状，怒气冲天地责备少年：“可不敢，神灵在此，要降罪给你了！”少年稚气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坚定：“封建，你们都是封建迷信！”少年转身向学校跑去。

这位少年名为李艮，字育初，化名遇痴。1908年出生在陕西省长安县姜仁村一个贫苦农民家庭。父亲憨厚刚直，由于家庭的熏陶，李艮从小就形成了坚毅、勇敢、刚强的性格。1920年考入长安县府君庙小学，学习刻苦用功，各门功课的成绩都名列前茅。当时府君庙小学的校长马威儒是清朝秀才，他沿用封建专制教育的手段对待师生，激起师生们的愤怒，“我们要学会破旧立新，不局限在封建教育的枷锁下”。在五四运动的影响下，李艮联合同学徐汉儒、柴栋生、周志学等组织全校学生起来闹学潮，终于将校长马威儒赶下台。此次斗争的成功，更使李艮坚定了革命的信念。

（二）

1926年春，李艮考入西安省立第三中学。入学后，他参加了共产党员雷晋笙、吕佑乾等创办的共青团的外围组织——西北青年社，不久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。在军阀刘镇华围困西安期间，李艮积极参加暑期学校的学习，聆听了共产党员雷晋笙以及刘含初、王授金、吴化之等讲授的社会主义、唯物史观、列宁主义、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史，还有古典文学、诗歌等课程，逐渐接受了马克思主义，对中国社会的政治、经济有了更多的了解。

1926年11月，李艮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同月，西安城解围，李艮和薛卓茂、徐汉儒、康居仁等被派到长安五楼廒组织农民协会，抗粮抗款、减租反霸。隆冬季节，他们常常忍饥饿，冒严寒，居庙堂，动员农民，使农运发展顺利，很快波及到户县几十个村庄。

一日，李艮和农协自卫队在户县庞光镇逮捕了劣绅邢振武，并向群众公布其罪恶，按照群众意志，执行了枪决。长安五楼廒恶绅张林旺，横行乡里，为虎作伥，曾为军阀刘镇华派粮派款，农民恨之入骨。李艮、徐汉儒等在中共五楼、河池支部的领导下，于1927年1月在鱼化廒将张林旺公审后，当即处死，为民除了一大害。从此，李艮的名字在长安为许多人所熟知。

1926年底，李艮担任中共长安县五楼区委书记，领导开展农民运动，成立农民协会，建立农民武装。大革命失败后，李艮任中共长安县委组织部部长，领导了三桥农民暴动。

1927年春节，家家户户贴出喜庆的对联，而李艮给自家土地堂写了一副别开生面的对联，上联“打倒土豪劣绅”，下联“铲除地痞流氓”，横批“平均土地”。当地群众赞扬他“心怀百姓、刚毅勇敢”。

1928年1月，中共陕西省委决定成立以长安为中心的暴动区，李艮任暴动总指挥，捣毁五楼廒，处死“黑毒虫”王德芳，为民除了一大祸害。

（三）

1928年10月，李艮不幸被捕入狱。

“你是不是共产党？”审问他的冯玉祥部将宋哲元开口问道。

“是。”李艮斩钉截铁地回答。

“你为什么要参加共产党？”

“你为什么要参加国民党？！”

这一单刀直入的反诘，弄得宋哲元十分尴尬。

“到了这地步，还不打算低头就范吗？”

“共产党员怎会低头？”皮鞭重重地抽向李艮。

酷刑之后，再审再问，宋哲元厉声道：“当共产党是要犯法的，要杀头，你知道吗？”

李艮句句清晰地回答：“当共产党是为了革命，干革命就不怕杀头，怕杀头就不当共产党！”

不管敌人如何步步紧逼，威逼利诱，严刑拷打，李艮伤痕累累，自始至终未开口供述。

1930年11月，宋哲元在蒋冯阎中原大战中败北，杨虎城夺潼关，入陕西，宋哲元被驱逐出陕，李艮等人乘混乱之机脱险出狱。李艮成功越狱后，被派往杨虎城部从事兵运工作，后任中共渭南县委书记，领导恢复和整顿中共在陕东的地方组织。1931年8月，任中共陕西省委委员兼西安市委书记。风华正茂的他在组织内表现优异，得到多位革命领导人的赏识。李艮随着浩浩荡荡的革命浪潮，革命范围越来越广，工作更加艰苦繁忙。

（四）

1933年初，李艮以省委委员的身份，前往陕南参与领导和组建红29军的工作。同年2月，中国工农红军第29军在西乡县正式成立，李艮任军政委，指挥中心设在马儿岩。

在马儿岩指挥中心，李艮与军长陈浅伦商谈军队建设。他说：“首先要以群众为先，群众是革命者坚实的基础，人民的军队是以人民为首位，不拿群众一针一线。”李艮放下手中的文件，拿起笔写下军队纪律。陈浅伦点头认可：“群众与革命紧紧相连，我们的目标是将红29军建设成为一支人民的军队。”

红29军军长陈浅伦像

纪律公告张贴出来时，一个不识字的士兵询问公告上是不是要砍谁的脑袋，并按段落数起来，引得围观的士兵们哈哈大笑。另一士兵解释说：“这是新颁布的军纪，你看，一、不拿群众一针一线；二、公平买卖；三、住民房要大扫除，讲究卫生；四、加强军政训练……”不识字的士兵恍然大悟，激动地打断了正在念军纪的士兵，他大喊道：“我知道了！我知道了！就是爱百姓，做个好士兵！”大家又笑起来。

公告贴出后，红29军恪尽职守，遵规守纪，无违规违纪现象，李艮更是以身作则，发扬民主作风。红29军在马儿岩被传作一段佳话，百姓们爱戴尊敬他们，他们也保护着百姓们。

（五）

红29军的逐渐壮大，使西乡的豪绅恨之入骨，他们联名请求国民党汉中绥靖司令部“围剿”红29军。西乡豪绅勾结西乡神团头子张正万，准备窥机杀害李艮和陈浅伦等人。

陕南西乡红29军雕塑纪念碑

1933年4月1日，张正方窥伺到红29军正在根据地边沿进行军政训练，马儿岩中心地带兵力空虚，就向国民党军队与西乡县反动民团告密。反动军队趁虚而入，向马儿岩根据地发起突然袭击，杀害数十名干部，李艮、陈浅伦等奋力拼杀，突出了重围。

他们涉过牧马河，于次日拂晓到达尹家岩，因征途劳累，暂时在一曾姓人家休息，并拿出4个银元让曾家弄饭。不料，曾家儿子曾安云原是红29军战士，因抢劫群众大烟，拒不交出，被陈浅伦处决。曾家对杀子之仇怀恨在心，遂将李艮一行情况密报张正万，张正方闻讯派人赶来捕拿，李艮等人落入敌手，此为震惊陕南的“马儿岩事变”。

1933年4月6日，李艮、陈浅伦在陕西西乡县壮烈牺牲，时年25岁。张正方为了邀功，竟然将李艮、陈浅伦的头颅砍下，送到西乡县敌司令部。敌司令部把两位烈士的头颅悬挂于西乡县南门外河坝的柳树上，以震慑众人。

后来，红四方面军派往红29军任政治部主任的刘瑞龙收集失散人员200余名，改编为隶属于红四方面军的陕南游击队，这支队伍带着李艮在西安时的革命精神，继续冲锋在陕南前线，为中国革命贡献力量。

“桃花红雨英雄血，碧海丹霞志士心。今日神州看奋起，陵园千古慰忠魂！”25岁原是大展宏图一番作为的大好年华，艰难岁月中的李艮却用25年的短暂生命，抛头颅洒热血，谱写了一首永久流传的革命壮歌！

（西安文理学院    陈雯）